Ryan Mac 和 Kellen Browning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细数了最近几年苹果公司愈演愈烈的商标异议,如何什么行业、规模多大的公司,只要名称或商标和苹果略有相似,苹果公司就会奉上律师函,大部分公司都迫于苹果的“淫威”,默默撤下了自己的商标或名称申请。
2019年,吉纳维芙·圣约翰创办了一个以“性与生活辅导”为主题的博客,她为企业设计了一个霓虹绿和粉色的苹果标志,这个苹果是被切开的,形状类似女性生殖器。
那一年,在向美国专利和商标局申请注册这款商标后不久,圣约翰就收到了一个不愉快的惊喜。她的申请受到了来自苹果公司的挑战。
在一份长达246页的反对文件中,iPhone制造商的律师写道,圣约翰的标志“可能会损害苹果公司的声誉,多年来,苹果公司一直在努力维系自己的声誉,不让自己与明显的性或色情材料联系到一起。”
41岁的圣约翰是亚利桑那州钱德勒市的一名人力资源专业人士,她感到非常沮丧。由于没有钱聘请律师与这家科技巨头对抗,她决定不回应苹果的挑战。这为有利于这家电子巨头的默认判决铺平了道路。
圣约翰女士谈到她的博客时说:“我甚至没有靠它赚钱,对方是苹果公司,我不会和他们争论,因为我没有一百万美元。”
她已经暂停了博客。
圣约翰是苹果公司近年来针对的数十位企业家、小企业之一,这些小公司都申请了带有“苹果”一词的商标名称或带茎水果的商标图案。
根据非营利性监督机构Tech Transparency Project的数据,从2019年到去年,作为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上市公司,价值2.6万亿美元的苹果公司为了捍卫它的商标、名称和产品名称,提出了215项商标异议。这个机构表示,这比微软、亚马逊、Facebook和谷歌在同一时期提出的约136项商标异议总和还要多。
与微软或谷歌这样的企业名称相比,苹果是一个比较常见的词,苹果提出的异议如此之多部分原因也因为这个因素。许多山寨者为了赚取营利,也试图在科技和娱乐行业使用苹果的名字或标志。
但苹果经常把目标放在与科技无关或规模极小的实体上,它甚至把目光投向了其他水果的标志,比如橙子和梨。
它针对的企业包括一个印度食品博客、能源部、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公立学区和美泰公司(制作热门纸牌游戏Apples to Apples)。苹果还反对一家名为“柑橘”的路边取货公司使用的橙色标志。去年,在一款名为Prepear的膳食计划应用程序的创建者同意改变梨子商标上的一片叶子、使它看起来不那么像苹果公司的标志之后,苹果公司结束了与这款应用程序的争议。
美国大学华盛顿法学院教授克里斯汀·法利说,苹果的活动规模相当于“霸凌,对于苹果公司来说,从保护公众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Citrus、能源部、Prepear背后的公司Super Healthy Kids以及专利和商标局都拒绝发表评论。美泰公司没有对评论请求作出回应。
苹果公司发言人乔什·罗森斯托克说,法律“要求”苹果公司保护其商标,如果对新的商标申请有疑虑,应向专利和商标局提出异议。
他说:“当我们看到那些过于宽泛或可能造成我们客户混淆的申请时,我们的第一步总是联系并试图快速友好地解决这些问题。法律行动始终是我们的最后手段。”
苹果公司也对那些已经获得专利和商标局批准的标志或名称的实体提出商标异议。在这些异议中,苹果辩称,“苹果公司的商标非常有名,易于辨认”,其他商标将削弱品牌的力量,或导致“普通消费者认为申请人与苹果公司有关或得到了苹果的认可”。
一些被针对的人表示,虽然他们确信自己的商标没有侵犯苹果公司的领域,但他们无法反驳苹果的挑战,因为他们没有资源在商标审判和上诉委员会面前与苹果对抗。2019年至2021年期间,37个实体撤回了他们的商标申请,占苹果或其子公司Beats反对的实体中的大约17%。根据Tech Transparency Project的数据,另有127个个人或组织,也就是59%,没有回复挑战,并造成违约。
独立创作歌手斯蒂芬妮·卡利斯说,当苹果在2020年对她的艺名弗兰基·菠萝的商标提出异议时,她感到非常震惊。在文件中,苹果公司承认苹果和菠萝是不同的,但它们“都是水果的名字,因此传达了类似的商业印象”。文件显示,该公司还考虑反对卡利斯的商标——一个爆炸的菠萝手榴弹。
46岁的卡利斯女士说:“这甚至不是一个苹果。”她刚刚开始发布音乐,在Spotify上每月有7名听众。她说:“你在告诉人们,他们不能用水果或任何与苹果有关的东西,苹果真是个霸道的公司。”
成立于1974年、最初被称为苹果电脑的苹果公司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爱打官司。在2000年之前,它每年提出的商标异议屈指可数,1989年达到顶峰,有9起,根据技术透明项目的数据。其中至少有一项异议是针对一家以“菠萝”为名销售电脑零件的电子产品零售商。
那几年,苹果电脑公司作为商标案件的被告更有名。1978年,披头士乐队创办的控股公司Apple Corps起诉苹果电脑公司商标侵权,打响了两家公司在随后几十年里一系列法律纠纷中的第一炮。2007年,两个苹果公司最终同意将与“苹果”有关的所有商标交给这家硅谷公司。
从那时起,已经从名称中删除了“电脑”一词的苹果公司每年都要提出几十项商标异议。
纽约大学法学院教授巴顿·比伯说,随着苹果公司的发展,其法律团队很可能希望防止品牌被稀释。他说,在知识产权理论中,法律上的论点并不是有人会被两个不同的商标所混淆,而是授予一个新的商标会降低一个家喻户晓的标志或名称的价值。
比伯说:“淡化是一个滴水穿石的过程,你必须防住那第一滴水。这是法官的论点。”
里士满大学法律教授阿什利·多布斯说,苹果此后创造了一个挑战商标申请的模板。这一点从它对两个申请人的回应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它几乎使用了千篇一律的反对语言。
一个是对阿普尔顿地区学区的答复,这个学区是威斯康星州阿普尔顿市的一个拥有1.6万名学生的公共教育系统,标志是三个交错的苹果。另一个是针对纽约市的印度烹饪博客“大苹果咖喱”(Big Apple Curry)的名字本身。在苹果公司针对他们的文件中,公司品牌价值部分的描述被一字不差地复制:《福布斯》2019年对苹果的“估值为2060亿美元”,这家公司具有“非凡的名气和消费者认可度”。
学区和大苹果咖喱公司的代表拒绝发表评论,他们都撤回了自己的申请。
多布斯教授说:“用同样的论据来对付多人,是比较节省成本的做法”。
她补充说,苹果已经超过了其他爱在知识产权方面打官司的公司,比如迪斯尼和华纳兄弟。
有时,苹果会要求商标审判和上诉委员会延长一个新商标的申请时间,然后联系这个企业家或公司,要求对方改变申请。38岁的蕾丝·布朗是一位来自亚特兰大的艺术家,她创作了一个名为苹果医生的虚构巫医的漫画,她说,当苹果公司在2020年提交了文件,要求延长她的商标申请时间时,她感到“很受打击”。在与苹果公司的律师讨论后,她缩小了她的商标申请的范围,苹果公司从未提出正式的反对意见。
但在去年,当布朗打算为她的播客“谈论苹果”申请商标时,苹果公司又提出了异议,这个播客是基于她苹果医生角色。在反对意见中,苹果认为人们可能会将她的播客与苹果的播客服务相混淆。
布朗说:“这是一个非裔美国巫医谈论虚构的幻想、怪物和食尸鬼的故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我和苹果联系在一起。”
尽管如此,她还是撤回了她的播客商标申请。
2019年,苏里亚·雷迪医生申请了苹果紧急护理的商标和名称,这家公司是一家位于加州河滨县的诊所。苹果公司表示反对,指出他的标志和自己的标志一样,包括一个缺了一块的苹果和一片“有角度的分离的叶子”。
雷迪医生说,他认为苹果公司的案子很荒谬,因为苹果又不是做医疗服务的。但他没有钱来跟它打官司,于是放弃了他的申请。
他说:“我是一家小公司,一旦他们提出反对意见,你就会感到希望渺小。”
不过,独立创作歌手卡利斯在法庭上回应了苹果公司,并赢得了苹果的让步。苹果同意,如果她在商标申请中加入免责声明,说明弗兰基·菠萝并非她的真名,这个名字是对她已故父亲弗兰基和菠萝象征意义的肯定,菠萝有时被认为是反叛的、女权主义的象征。
虽然官司花了她大约1万美元,但卡利斯也从中得到了一些启发。她说,她的首支单曲是关于对一个男人的坚持,并使用了一句著名脏话,其灵感就来自于她与苹果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