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南野望
亚特兰大的一声枪响——哦,不,是八声甚至更多,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上又平添了一桩暴行。8位无辜的生命就此逝去。她们甚至没有来得及与这个世界道别,来不及留下遗言。
明天清晨,当你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们早已经躺进了棺木,等待着火焰,烧尽骨头与已然凝固的血。
但伤害却并不仅限于此。她们的身后还牵连着许许多多个家庭。我不知道,她们最挚爱的亲朋,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与未及“弱冠”的子女,要如何度过这艰难、痛苦的时刻。
最新的消息显示,凶手已经被警方逮捕,是一位21岁的白人男子。当地时间3月16日傍晚,他在亚特兰大城市中心区和郊区的3所水疗中心接连发起袭击,造成8人死亡,另有一人受伤。这8名死者中,有7位女性,其中6位女性均是亚裔。
韩国外交部已经证实,其中有4名死者是韩裔女性。有两名死者,从名字看,或许是韩裔,但也很可能是华裔。
不过,颇令人惊奇的是,纵然死者中有6名亚裔,据当地警长办公室消息,凶手否认自己有任何“种族动机”。据《纽约时报》报道,当地警方也接受了这一说法,并表示不认为该事件含有“种族动机”,所以,“尚不清楚其中的真实动机”。
翻阅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富尔顿县(包括亚特兰大)中约有7.6%的居民是亚裔。所以,在一个每100个人仅有8个人(还不到)是亚裔的亚特兰大,一个无差别杀人的凶手,他站在街上开枪,就恰好打死了6位亚裔!
而在一个男性占49%的美国,一个无差别杀人的凶手,他站在街上开枪,却恰好打死了7位女性!
好一个没有任何“种族动机”!好一个没有“性别动机”!好一个不清楚“真实动机”!
那凶手到底是怎么说的呢?他说谋杀是源于自己的“性瘾”。凶手所谓的“性瘾”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唯一知晓的是,他企图辩解,自己曾经到过这些水疗中心,而这些可怜的在水疗中心工作的受害者,为他的“性瘾”提供了出口,所以他必须通过谋杀这些受害女性,来戒除他的“性瘾”。
这简直是荒谬中的荒谬了。即使我们认同凶手的思路,认为他真的有“性瘾”需要戒除。他所应该做的,难道不应该是向“君子剑”岳不群学习,挥刀自宫吗?
他何以能将自己的屠刀——哦,不,是枪,那是比屠刀更伟大的屠戮的工具——指向7位无辜的女性?
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理解凶手的弦外之音。是啊,凶手“先生”,他是一位年轻的白人男性,是一名正派的福音派教徒,倘若他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倘若他有不当的“性瘾”,那造成这一切的,当然一定是那些女性,是那些亚裔,怎么会是他自己呢?
也许,凶手确实“真诚地”认为自己并没有种族歧视的动机。毕竟,白人福音派基督教教堂和场所,常常难以以任何有意义的方式谈论种族和种族主义。
但,身为华裔,我们也要像白人福音派教徒一样谈论种族主义吗?
难道在这里,凶手不是早已做了价值的区分了吗?在凶手的眼中,那些无辜的亚裔女性的生命,甚至远远比不上他的“改邪归正”来得重要。
这样的言论是不是感到很熟悉?倘若男性歧视女性,当然不是因为男性有性别歧视的动机,只是因为女性不自尊、不自爱……
倘若白人歧视黑人,当然不是因为白人有种族歧视的动机,只是因为黑人“下贱”,黑人犯罪率更高,黑人更穷…..
倘若阳刚的男性霸凌不够阳刚的男性,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有歧视“娘炮”的动机,他们不过是教他变得更男人一些!
所以,当“伟大”的屠戮亚裔女性的白人男子举起枪来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有种族歧视的动机呢?
纵然他换了三个地方谋杀,每一次,他的枪口都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亚裔,指向了女性。纵然从弹孔里流出来的,都是亚裔女性的鲜血!
倘若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我甚至不得不怀疑,凶手杀害无辜亚裔女性的行径甚至并不是在戒除自己的“性瘾”,而简直就是在为自己所谓的“性瘾”提供更大的满足。
我当然理解警方和美国主流媒体的审慎。可是,当6位亚裔女性倒在血泊里的时候,难道事实不比动机更加简单、明了吗?
当凶手企图以“性瘾”为自己辩解地时候,难道我们不会觉得,比起那些公然地歧视,这种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的却已然“结构化”的歧视,不是更叫人感到不寒而栗吗?
如果这都叫没有种族动机,那到底什么才是种族动机?
——而在这里,我们都还没有讨论,为什么在亚特兰大的水疗中心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亚裔女性?